第二十五章 清白
沈壁君第二次自晕迷中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的人仍在这茶铺,这茶铺非但特别破,而且特别小,且四下安静。
该死,她呻吟一声,又暗自羞赧,自己怎么发出这样羞人的声音。
当她尝试起身时,却当即脸色大白。
此时的她披着一件长长的厚外套,但内里的衣衫褴褛,破碎不堪,半露软肩玉背,浑身香汗淋漓,甚至,甚至......她知道自己身体似乎有些异样。
她脸色煞白,心跳骤然停歇,一个可怕的事实占据脑海,她......她被人玷污了
一时间,她只觉得漫山风雨向她倾来,自己正如苦竹般摇摇欲坠。
为何我如此命苦?斗大的眼泪簌簌从眼角滑落,她闭上眼睛,回想起老太君的教诲,回想起那百年的沈家祖堂,还有那棵陪她一同成长的清白竹。
沈家乃百年世家,其荣誉可追溯至百年前的九州王沈天君,而沈浪同样是当世的天下第一名侠。
老太君说起他们时,脸上带着让人矝慕的骄傲,沈家子弟,百年来经历七次巨大灾祸,而又能七次中兴家道的故事,更是脍炙人口,如今至她这一代,却只有独女单传,这本已够让人掬一把同情泪。
可如果这个沈家独女被玷污的消息传出,天下的名门正派该如何看之。
想到这里,她竟由此萌生死志。
是了,我代沈家方与人订婚,却敢随两三随从就来此城郊,遭此厄事,是我之过。
她直勾勾盯着茶铺的一角,幻想自己撞去后的场景,人们会赞许她高节贞烈麼?也许唯有以死方能明志。
她心神恍惚之中,打定这主意,正如溺水时唯一的稻草,紧抓不放。
沈璧君踉踉跄跄地站起身。
突然,一只手拉住她,她痴呆地转身,没想到还有别人,但她眼前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孩。
是个俊俏的男孩,她只看了一眼,就想要挣脱。
那男孩却更使劲,“姑娘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嘛?沈璧君惨戚戚地瞪着他,眼泪又不自禁落下,她注意到他的手指少了两根。
八指书生。
这书生身上穿的衣服破旧,鞋子却异常崭新。
沈壁君一张开眼睛,就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人吸引住了。过了很久,她才发觉自己本不该对别人如此留意的。
她本该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才是,或是对他大发脾气才是。
她之所以匆忙出城,只带了两个随从,便是因为听闻冥江口客栈有个声名鹊起的少年说书郎,长着八个指头,说的一口让人心醉的江湖故事。
她正是听了那笑傲江湖的故事才想着来冥江口游玩,一睹这书生真面目。
那时的她太过不知事,竟会起了这蠢念头。
她怨恨,懊恼,心中莫名燃起了无名怒火,以至于手指深深钳入手心,只有刺痛才能让她勉强恢复一丝理智。
都是他害得我沦落至此。沈壁君挣扎着爬起来,冷冷看着他。
书生脸上带着忧虑,“姑娘,你没事吗!”
沈壁君这一生中,从没对人说过重话,但此刻,她真想给他一巴掌。
她几乎忍不住立刻找个悬崖啦拉他一齐跳下去。
沈壁君等自己的心定下来,才冷声问道:“是你帮我解毒?”
“另有其人,名为铜先生,他是个面冷心热,但武功高强的男子,”书生吞吞吐吐,“他帮你解了毒,出于避嫌,我未帮姑娘你换衣服,只批了外套。”
沈堕君脸色又白了几分,她沉默了半晌,嗫嘱道:“我要见他。”
“铜先生在静修,姑娘,这是用茶铺里的米熬的热粥,你现下身子虚,喝点补补吧。”
她只觉得突然有股怒火自心底升起,竟忍不住大声道:“多谢你的好意,但我怎么样,都和你无关,你既没有从那家伙手中把我救回来,也没有阻止那个铜先生帮我解毒,你这个没用的书生,又何必多管我的闲事?告诉我铜先生在哪里,我要去找他,或是我现在就死在这里。”
书生似乎被她吓了一跳,他软弱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凉棚.,“他在那里。”
她终于还是挣扎着跳了下米,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。她当然走得很慢,但却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沈壁君自己也觉得很奇怪,为什么会对这不相识的人发脾气?这人纵然没有救她,至少也没有对他无礼,她该骂的是那个铜先生。
她本该感激他才是。
算了,她凄凉地想,反正一会儿也会死了,何必再维持淑女的温柔,她也是有脾气的,也该发泄一下。
她一向最会控制自己,但她……
沈壁君的两条腿由极疼而麻木,此刻又疼了起来。一阵阵剧痛,就好像一根根的针,由她的腿刺入她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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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,请退出她虽然咬紧了牙关,却再也走不动半步。
前途是那么黑暗,就算她能走,也不知走到哪里去。
她虽然咬紧了牙关,眼泪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她从来也不知道绝望竟是如此可怕,因为她从来也没有绝望过。
她虽然是一朵幽兰,但却并非出于淤泥,而是在暖室中养大的,没有见过任何龌龊。
她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曾经被那个自己从未见鬼的铜先生压着,她就浑身发冷,反胃,那幻想中的男人野兽般的喘息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失声痛哭起来。
就在这时,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拽着她的胳膊。
她转过头,就又瞧见了书生,他仍在忧虑,那双黑色的眼睛正疲倦地看着她。
他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汤捧到她面前,小心小翼地看着她,这种眼神,她似曾相识。
自己这十几年来见过太多的目光,与这样的目光多有相似,关心,爱慕,或者两者兼具,但那是她还是少女的时候,未订婚的时候。
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被玷污过女人,她突然有些畏惧这样的目光,有些害怕,为什么他还是这样看着她。
沈璧君碰见过一个被流氓玷污过的小女佣,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和这完全不同。
男人戏谑,嘲讽,污言秽语,动手动脚,女人则会在背后议论纷纷,她的丫鬟也时常会加入这场讨论,就连一向温柔的她,也总会本能避讳这个可怜的姑娘,在心底里,她似乎深怕她的谣言会传染到自己。
仿佛那个可怜姑娘还活着就是对每个人眼睛的玷污。
她突然浑身发抖,害怕起那样恐怖的生活,光是想想,她就头晕目眩。
我会在他们羞辱我之前就拿剑自刎,这样没人会嘲笑我。
她突然愣了神,为什么非得是剑呢,不能是绳子,不能是悬崖。
不,那样的死法太丑了,她是沈璧君,人们都说她是冥江第一美人,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是冥江府最漂亮的那一个,但一定是最出名的。
她是沈浪大侠的孙女,自然要死的像沈浪大侠那样傲骨凛然,剑是她最好的归宿。
“无论你要做什么,都得吃饱了再去做,这样才有力气。”书生仍旧坚持,“饥饿的人很难有足够的决心。”
“你根本什么都不懂,你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,你凭什么可以让我假装平静,假装吃饱,你以为我还吃得下吗,”沈壁君流着泪大声喊叫,手不由自主地捧过这碗浓白如玉的汤,用手接着。
粥的热气似已将天地间的寒意全都驱散!
她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并不是一碗汤,但她的眼泪仍旧一滴滴落入汤里。
她的身子还是好冷好冷。
但刚从外面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走进来,这似乎一下子就改变了,变得充满了温暖与光明。
沈壁君一直垂着头,没有抬起,她喝着浓稠的粥,却发现它的香甜是自己这生从未品尝过的。
沈家即便没落,也仍是大富之家,家里的厨子在冥江府也是最一流的,但也未曾碰到过如此甘甜如蜜的粥汤。
她吃了几口,浑身振奋了起来,这碗粥中蕴藏这什么秘密。
她擦了擦眼泪,不再像一个淑女一样,自有意识以来,她平生第一次大口大口地喝着它,再也顾不得形象。
她马上就要自尽明志了,离开这个让她一直以来都无法喜欢的上的世界,她为什么还要顾虑形象?
她奇怪地想着,吃完这碗古怪的粥汤,站起身,再次想起了自己的遭遇,那个铜先生。
他一定像个粗鲁的男人一样,一想到他对自己的身体做过什么,沈璧君就脸色苍白,浑身颤抖,先前的恶心感又一次涌上心头。
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解毒,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去,沈璧君脸上带着无以复加的委屈和憎恨,他怎么可以擅作主张碰我。
她咬住下唇,几乎出血,手指恨恨地指着凉棚,“那个铜先生,在那里吗?”
夏天低头应道,“是的,不过你要做好准备,他武功深不可测,而他的脾气同样古怪,姑娘,就算是天下第一庄庄主上官海棠,功夫也远远不及他。”
“我才不管他武功有多高,”沈璧君大叫了起来。她已经完全没了曾经荣辱不惊的淑女模样,只有执着和仇恨。
小书生却毫不知趣,
他最后拉住他,“沈小姐,”他那踟蹰不安的样子让她更加烦躁,更加愤怒。他以为我会去伤害那个铜先生吗?是那个铜先生伤害了我啊!
“江湖上,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情非得已,失节事小,您的性命远比那所谓的贞洁要重要的多。”
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。这句话宛如天雷怒火,一下将她的思绪全部点炸。
“啪”,她哑然看着自己的手,没想到,从未有出手扇过人的她竟然会给了他一巴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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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,请退出沈璧君后悔了,她看着那小书生肿起的脸颊,还有那委屈但仍旧不屈服的眼神,口中有千万句道歉,却一句也说不出口。
对不起,让我任性这么一回吧,她想到了养奶奶那不轻不重却又严厉深刻的教诲,然后咬咬牙,狠心越过他,走出茶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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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时间,她只觉得漫山风雨向她倾来,自己正如苦竹般摇摇欲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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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太君说起他们时,脸上带着让人矝慕的骄傲,沈家子弟,百年来经历七次巨大灾祸,而又能七次中兴家道的故事,更是脍炙人口,如今至她这一代,却只有独女单传,这本已够让人掬一把同情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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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男孩却更使劲,“姑娘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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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书生身上穿的衣服破旧,鞋子却异常崭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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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的她太过不知事,竟会起了这蠢念头。
她怨恨,懊恼,心中莫名燃起了无名怒火,以至于手指深深钳入手心,只有刺痛才能让她勉强恢复一丝理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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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壁君这一生中,从没对人说过重话,但此刻,她真想给他一巴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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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壁君等自己的心定下来,才冷声问道:“是你帮我解毒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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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堕君脸色又白了几分,她沉默了半晌,嗫嘱道:“我要见他。”
“铜先生在静修,姑娘,这是用茶铺里的米熬的热粥,你现下身子虚,喝点补补吧。”
她只觉得突然有股怒火自心底升起,竟忍不住大声道:“多谢你的好意,但我怎么样,都和你无关,你既没有从那家伙手中把我救回来,也没有阻止那个铜先生帮我解毒,你这个没用的书生,又何必多管我的闲事?告诉我铜先生在哪里,我要去找他,或是我现在就死在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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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壁君自己也觉得很奇怪,为什么会对这不相识的人发脾气?这人纵然没有救她,至少也没有对他无礼,她该骂的是那个铜先生。
她本该感激他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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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虽然是一朵幽兰,但却并非出于淤泥,而是在暖室中养大的,没有见过任何龌龊。
她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曾经被那个自己从未见鬼的铜先生压着,她就浑身发冷,反胃,那幻想中的男人野兽般的喘息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失声痛哭起来。
就在这时,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拽着她的胳膊。
她转过头,就又瞧见了书生,他仍在忧虑,那双黑色的眼睛正疲倦地看着她。
他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汤捧到她面前,小心小翼地看着她,这种眼神,她似曾相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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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擦了擦眼泪,不再像一个淑女一样,自有意识以来,她平生第一次大口大口地喝着它,再也顾不得形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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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解毒,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去,沈璧君脸上带着无以复加的委屈和憎恨,他怎么可以擅作主张碰我。
她咬住下唇,几乎出血,手指恨恨地指着凉棚,“那个铜先生,在那里吗?”
夏天低头应道,“是的,不过你要做好准备,他武功深不可测,而他的脾气同样古怪,姑娘,就算是天下第一庄庄主上官海棠,功夫也远远不及他。”
“我才不管他武功有多高,”沈璧君大叫了起来。她已经完全没了曾经荣辱不惊的淑女模样,只有执着和仇恨。
小书生却毫不知趣,
他最后拉住他,“沈小姐,”他那踟蹰不安的样子让她更加烦躁,更加愤怒。他以为我会去伤害那个铜先生吗?是那个铜先生伤害了我啊!
“江湖上,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情非得已,失节事小,您的性命远比那所谓的贞洁要重要的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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